魏晓兰：父亲去了多雨的秋天

Original 魏晓兰时光捡漏 2021-07-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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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去了多雨的秋天

多雨的秋天注定是充满感伤回忆的季节，窗外的雨线密集，看不清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，玻璃内侧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。一个人守着一间空荡荡的店面，所有的愁思涌上心头。这秋雨淅沥的场景就像父亲下葬时一样让我心痛难忍。今夜注定又是女儿对父亲深深思念的无月之夜！

苍天不悯，病魔无情，神医无方。虽然女儿奔波于各大医院，母亲日夜守在身旁，可父亲还是撇下我们，结束病痛的折磨永远的走了。生离死别这四个字，看一眼，就都字字冰冷，个个沉重，让人痛彻心扉，真正的经历了，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。

父亲是个从不麻烦人的人，用家乡话说就是是个谅情的人。我知道，父亲知道我为他辞职会难过的，他要永远做儿女的支撑，怎么愿意做儿女的负累呢？所以，直至父亲离世，我都没有告诉他。每次住院，父亲都力所能及的照顾自己，不让我多跑，总是叮嘱：“好好上班，别操心！”可女儿知道病情，知道陪您多重要！当我们决定给父亲做化疗时，他明白了病情，我看得出，父亲痛苦的挣扎着，犹豫着，一面是痛苦的治疗和人财两空的结果，一面是生的渴望和对母亲儿女的不舍。最终，在我们的坚持和鼓励下，父亲才做了化疗。可是，事与愿违，化疗破坏了父亲身体的免疫系统，但却没有任何治疗的效果。当我们要做放疗时，父亲坚决不做了，他说，他不能让孩子人财两空！最终，我们听从了父亲的话，也是医生的建议，让父亲平静的度过剩下的日子。

在家休养，父亲清楚地感受着病情的变化，和所有人毫不掩饰的谈论着病情，谈论着生死。来看父亲的老友都说，一生是个谅情的人，现在还是这么谅情。不知情的乡亲们直到父亲离去才知道他是因病去世。父亲时日不多了，我们就怕在三伏天父亲病危，那不管对于他还是我们陪护的人都是受折磨，可母亲说不会的，父亲谅情了一辈子，他不会难为我们的。果然，立秋大雨，天气陡凉，父亲开始病危，我和母亲做好一切准备，决心让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不受一点疾病以外的痛苦。可是父亲在呼吸困难的情况下，依然自理着饮食和大小便，直至最后起不了床，只要床头放上水，流食，尿瓶，这些必要的事情依然自己解决。窒息的不管多么痛苦，父亲从不吭声，白天就挥手示意我出去，怕我哭，晚上也不叫醒我，不让我熬夜陪他煎熬。八月底，婶婶来看父亲，和母亲说让我回家看看孩子，学生要开学了，这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。母亲说，父亲是谅情人，不会让孩子为难的。开学前一周，父亲就走了。从查出病情到去世整整五个月，病危不到二十天，没让儿子多掏一分医药费，没让女儿多花一份精力照顾他，就这样走了。

父亲的一生是辛劳的一生。他出生建国初期，兄妹六人，三个儿子中父亲排行老二。爷爷是老辈私塾先生，老实木讷，写一手好字。奶奶精明厉害，勤俭持家，却早早就失明了。大伯招工离家，留下婶婶和堂哥在家，叔叔年幼体弱，一直读书，最后做了教师。所以，家里就父亲一个壮劳力，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，父亲是上管父母，下管嫂子、弟弟和侄子。父亲说的最多的就是冬季里他总是没日没夜的做空心挂面，全天吃的是挂面头，而平日里家里做的最多的饭就是搅团。所以，从我懂事，就知道父亲最不喜欢吃挂面和搅团。直至九十年代，父亲姐妹几个都成家立业，生活也在时代的变迁中好起来，我和弟弟也慢慢长大。父亲四十岁了，母亲却生病了，一病十年。父亲到处求医问药，无奈富贵的慢性病消耗着母亲的身体，也消耗着父亲的血汗。那时，村上庄基规划，父亲给家里盖了全院的二层楼，那时，我去读书，父亲亲自送我去学校。我毕业了，母亲去世了，父亲的血汗也付诸东流，虽然那时自己还是孩子，可也看得出父亲的凄凉，父亲的难!母亲去世两年，在婶婶的张罗下，父亲和现在的母亲携手晚年，相同坎坷的人生，让一对老人相濡以沫十一年。母亲操持家里，养猪喂鸡种庄稼，父亲五十多岁的人去建筑工地当小工。十一年，小弟完成学业，成立家庭，孩子出生长大，那都是父亲一块砖一锨砂的血汗扶持。如今，儿女羽翼丰满，稳步发展时，父亲一向健朗的身体却轰然倒下，在我们能让父亲安度晚年时，他却走了。

父亲对我一直很疼爱。当年我还第一个孩子，母亲说，我刚出生，奶奶只说了一句“臭女子”就再没有管，是父亲照顾母亲和我，即使最后弟弟出生，父亲肩头坐的总是我。直到上学，我头发上也总是挽着父亲用彩纱做得蝴蝶结，同学们起哄喊我“千金小姐”。父亲在爷爷的熏陶下，写得一手好字，因为我乖巧好学，他总喜欢教我，我一墙的奖状是父亲的骄傲。我离家去上学，母亲已经患病多年，家里正在筹措盖房子，我都不能想象从不求人父亲是怎么低下头给我解决费用的。工作不久，母亲病危，我知道，父亲觉得有我可以帮他了。然而少不经事的我偏偏选择了田无一分，房无一间的穷小子，执意远嫁。母亲去世了，父亲对我说：“傻孩子，你给自己选了一条难走的路，要受苦的！”然后就默默的一个人承受着苦难。婚后，我一直忙于自己的家庭，就如父亲所说，一切从零开始，根本无暇顾及父亲的一切。我想，父亲肯定心寒了，失望了，他疼了二十年的女儿在最艰难的时候弃他而去。可每当我告诉他我有一点点成绩时，那欣喜的眼神，让我读出了父亲的欣慰和舒心，他还是那么爱我！那一年，我和老公决定再建新家时，父亲对我说：“女儿呀，爸爸终于看到你苦尽甘来了，这几年，我女儿受苦了，爸爸心疼你，可我却帮不了你！”父亲，我的父亲！女儿不孝，是女儿没有帮上你，是女儿让你失望了！

父亲走了，他看到了我们姐弟已经历练成熟，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亲，我和弟弟给父亲保证了一定照顾好母亲，她无论在哪都是我们的母亲。父亲和我的生母合葬在了一起，生母在那十三年了，父亲要去陪她，这是父亲和母亲共同的心愿。那高高耸起的坟头，那满坡的酸枣清圆肥美，那初秋的黄土高原苍翠丰盈，那儿长眠着我至亲至爱的人，爸爸妈妈，你们还好吗？今天中秋节，本应该月圆人圆，而我们却阴阳两隔，月儿伤心了，嫦娥难过了，女儿想你们了，所以，漫天的大雨，是女儿思亲的泪！

【作者简介】

魏晓兰，最小的七零后。一个没有理想，简单爱笑，热爱生活的女汉纸，偶尔码码文字，晒晒小确幸，聊聊小感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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